早時的陽光透過一整面的落地窗落了進來, 空氣中浮動著的塵埃像是靈動的小精靈，一晃就不見了。

一樓只有陳姨在張羅著早餐，食物的香氣和偶爾傳來的響動構成了最鮮活的日常。

往常原野總是比她要早一些, 這天明窈下樓的時候卻沒看到他。

她把考試用具收好放到一旁後, 納悶地進了餐廳。

三鮮雞粥、雞湯小混沌, 蛋餃、銀絲煎餅、小籠包、水煮蛋和幾碟涼菜, 還有必不可少的水果蔬菜沙拉。

擺盤精致, 零零總總地占了大半張桌子, 直看得人食指大動。

陳姨很擅長做這些小食。

聽說是因為原杳喜歡, 卻沒想到明窈的口味會和她這麽相似。

陸星源也喜歡陳姨的手藝，倆姐弟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總讓她心情覆雜。

今天原野不在, 陳姨想到他對原野的態度, 沒忍住試探道：“阿野今天六點不到就急匆匆地出門了，早餐都沒來得及吃。”

她年紀大了習慣早起，四五點就自然醒了。

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後她就來了廚房, 原野走的時候她正在準備早餐。

陳姨是想喊他吃了再走的，但原野像是有什麽急事似的, 打了個招呼就走了。

“他有說是出了什麽事嗎？”明窈條件反射地問道。

她想原野應該是遇到什麽事兒了, 畢竟他昨天晚上還說今天要繼續送他。

陳姨搖了搖頭，剛想說些什麽, 就被陸星源的出現打斷了。

“姐。”

陸星源揉了揉眼睛在明窈身邊坐定。

“先喝點水。”陳姨遞了一杯溫水到陸星源面前。

他打了個哈欠, 似乎想到了什麽，緩緩說道：“小舅舅說今天送不了我們了。”

“嗯？”明窈吞下了嘴裏的小餛飩，好奇心更甚。

“外公年紀大了心臟不太好。”陸星源喝了口水, 醒過神來把事情和明窈解釋了一遍，“他今天出差回來，剛下飛機就被送到醫院了。不過已經脫離危險了你別擔心，一會我也要去看他。”

明窈配合地說道：“你直接去醫院吧，我自己去學校就行。”

“不行。”陸星源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了她的想法，“我送你去考場後就去醫院，耽誤不了什麽事兒的你放心。”

“不用這麽麻煩的。”明窈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對送考有這麽深的執念。

“怎麽會麻煩？”陸星源完全繼承了原野的意志。

怕明窈多想，他又補充說道：“是這樣的。姥爺還沒出監護室，醫院裏有固定的探訪時間，我現在過去也見不到人。而且集團裏七七八八的人都在那邊，亂糟糟的小舅舅也顧不上我。”

小舅舅是個狼人。

五點多就把他吵醒了，劈裏啪啦交代完後自己拍拍屁股走了。

他還在困頭上，倒是想繼續睡，迷迷糊糊地過了大半個小時都沒能夠睡著。

“嗯，”明窈這才信了。

原野的父親原鐸，原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。

一個時常出現在電視、期刊上的人物，明窈看過他的照片和采訪視頻，只記得是一個英氣剛正的實業家、慈善家。

他的妻子孟佩玲則是有名的作家，在文壇享譽盛名。

原、孟兩家底蘊頗深，在各自的領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。

原野這樣的出身在海城可以說是挑不出第二個了。

明窈至今都覺得她和原野同住一個屋檐下很不可思議，哪裏還會有別的想法。

所以她也就沒發現，得知原野不在的時候，心底那一閃而過的失落。

不過就算知道了，她大概也只會將這種心情歸咎於可怕的習慣。

隨後明窈就和陸星源坐陸家的車去了考點。

這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，明窈隨著人流來往於考場之間，一直到考完最後一科的時候才有了實感。

六月的海城熱浪滾滾，下午五六點鐘也不見停歇。

校門外滿是等待的學生家屬，校門裏的學生則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般，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。

明窈雖然不能確定自己合上筆蓋的剎那，有沒有所謂的俠客收劍入鞘的驕傲。

但她清楚地意識到，她的高中生活已然劃下了句點。

林妙露是一考就忘的個性。

她想拉著明窈出來嗨，聽說她晚上要回陸家吃飯後才作罷。

陳姨聯合廚房阿姨在晚餐上下足了功夫，滿滿一桌子的菜肴光看賣相就已經很美味了。

陸衍之、陸星源父子倆都知道明窈是美術生，專業分在S大美院名列前茅。

他們對她平時的學習成績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，也沒有人會問她考得怎麽樣這種事。

飯上明窈其實有點心不在焉。

她依舊沒能看到原野，但這一回她沒有多問。

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吃完了這頓飯。

至少在陸衍之看來，明窈能心平氣和地跟他吃飯就已經很不錯了。

“老陸你去看姥爺了嗎？”陸星源坐在沙發上吃著飯後水果，閑聊似地問道。

陸衍之看他一眼，沈著臉說道：“去了…”但是沒見到人。

“那我怎麽沒看到你？”陸星源咬了口西瓜，幸災樂禍地說道，“重癥室的探訪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呢，我讀書少你別騙我。”

陸衍之看了眼手機，沒搭理他。

陸星源見他沒說話，還覺得不夠，“你把姥爺得罪得夠狠的，都不願意去你的醫院。”

有錢人大多喜歡私立醫院的環境。

陸衍之的仁德私立醫院在海城是數一數二的存在，醫療資源都是頂級的。

“……”他這是生的什麽倒黴兒子。

陸衍之氣得夠嗆，抄起抱枕就朝陸星源砸了過去。

“你別惱羞成怒呀。”陸星源穩穩地接了過來，面上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，“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過去？”

“我明天有事，你到時候記得多說幾句好話。”陸衍果斷拒絕了這個提議。

他當然知道原鐸不待見自己，半小時的時間哪裏輪得到他，別到時候把老爺子氣得夠嗆。

“知道啦。”陸星源敷衍地應了下來。

明窈近來也習慣了這對父子倆的相處模式。

眼看著他們鬧的雞飛狗跳的，反而覺得很是親近。

她百無聊賴地應付著手機裏裏關心自己的普通同學。

本來以為他們會說起原野，支著耳朵聽了小半天都沒聽到他的名字。

一直到明窈和陸星源回到原野的那套房子，才聽後者說道：“小舅舅今天是不是不回來了？”

“可能吧…”明窈回答的聲音很輕。

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。

這是明窈給陸星源定的門禁時間，但這段時間就連原野都沒有違規過。

今天看來是不行了。

明窈垂著眼嘆了口氣，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時自己都覺得納悶。

“小舅舅沒和你說嗎？”陸星源詫異地看著明窈。

他這會兒也算是看出來了，原野估計是什麽都沒來得及和她說。

但這好像不太符合他的個性……

“他為什麽要跟我說？”明窈梗詫異地看著陸星源。

“……”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。

陸星源撇了撇嘴，隨口胡謅道：“你不是我們家老大嗎？”

明窈自然是聽不懂陸星源的話外之意。

她涼涼地看了他一眼，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。

陸星源跟在明窈身後上了二樓，他摸不透他姐的想法，偷偷摸摸地給原野發了條消息。

【陸星源：小舅舅[暗中觀察]】

【陸星源：你今天就沒和我姐說點什麽？】

小舅舅白天還給自己回過消息。

陸星源沒想到他會突然“渣男”，一句話都沒給明窈說。

他心想就這樣還想追到他姐？

【原野：？】

【陸星源：看來是真的沒有】

【陸星源：都十點半了你還不回來？】

陸星源哼哼著問了一句，結果好一會兒都沒收到原野的回覆。

他覺得無趣，扭頭就玩起了游戲。

明窈對這一切一無所知。

她困得厲害，洗完澡沾上床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。

這天晚上她久違地夢到了明玥。

明窈看到明玥站在麓尾巷的巷子口朝她招手，和以前每一次她等她回家的時候一樣。

她朝她跑了過去。

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路，可她無論如何就是跑不過去。

然後地面一晃，她和明玥便被分割在了兩邊。

她拼命地呼喊著她的名字，一直到看不見她，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。

“媽媽！”明窈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腳抽筋了。

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坐了起來，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後，起身去外面找水喝。

起居室裏亮著一盞夜燈，明窈隱約看到了沙發上躺著的一個人影。

她心裏一驚，走得近了才確定了那是原野。

他是對這張沙發情有獨鐘？

原野只穿著單薄的短袖短衣，左手手背搭在了額頭上。

他閉著的眉眼微微蹙著，纖長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，雕刻般的臉在明暗交錯的光線裏更顯立體英俊。

哪怕閉著眼，這份帥氣也毋庸置疑。

中央空調忠實地運轉著，明窈打了個冷戰的同時，也順利清醒了過來。

她把溫度調高了稍許，取了張薄毯蓋到原野身上。

怕吵醒他，明窈的動作輕而又輕。

她正要收回手，原野就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。

四目相對，明窈看到他鳳眼裏藏著的困惑，想說些什麽卻見原野倏地伸手一拽。

她跌在他懷裏，那張放大了的俊臉貼面而來。

明窈只覺得心跳快得厲害，還沒來得及抗拒就先收獲了一個熱烈的吻。

嘴唇傳來溫潤的觸感，連同他輕淺的呼吸一並落在她臉上。

她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，然後她聽到他溫柔寵溺的嘆息聲——

“你怎麽又跑到我夢裏來了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原野：既然是夢，我能要求加點顏色嗎？

明窈：你做夢！

原野：這不是正做著呢嗎？

明窈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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